第一次翻開《佛陀的幸福課》這本書閱讀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在讀一本美國作者所寫的中文翻譯書。一來是譯者的筆觸流暢,沒有一般洋書翻成中文時的彆扭與距離感;再來,作者將佛陀偉大的智慧見解以深入淺出、極其優美自然的方式介紹給讀者,完全就是一位深諳東方古老文明與佛法哲理的生活實踐者。令人驚訝的是,著作者湯瑪士‧培恩是一位不折不扣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當他在生命最困難的時候,接觸了佛法,從此開啟了人生另一個面向,同時,身為職業心理學家的他,將這套解決人生各種難題重新啟動幸福密碼的智慧秘笈運用到臨床諮商當中,成功輔導了許多人走出生活困境,體悟了原來幸福就在當下,不需向外尋求便能輕輕鬆鬆獲得本就深藏內心的自在與平靜。
什麼是幸福
在我們的認知中,幸福是需要向外尋求的:工作升遷,美好的歸宿,子女聰明乖巧,財務狀況無虞,生活順遂沒有煩惱…,我們總要做很多努力、打拼,改變自己或改變他人,才能朝所謂的幸福人生邁向一小步。可是,生活當中,總有許多小狀況阻礙我們朝幸福人生之路邁進。時常有個小聲音在心中響起:如果再如何如何,我便會感覺幸福。但這個「如何如何」卻從未發生,或是發生後,所帶來的快樂在短暫時間內便迅速消失,或是被另一個更遠大的目標所取代。在不停追逐幸福快樂中,我們忘記了如何真真實實過日子,如何真正的活在當下。
幸福不在於所擁有東西多寡,而是取決於享受當下活動的能力!如果我們現在不快樂,未來肯定也不會快樂,因為每個當下組合起來便是人生的全部。唯有敞開心胸,全然接納萬事萬物,才得以感受鳥兒歌唱的清新悅耳,花朵綻放的美麗動人及當下所有美好的一切。
培恩博士認為:「感受幸福與感知當下的修鍊就是佛陀所說的正念。」它是一種穩定的幸福感,一種可以仰賴的感受,因為它包含了平靜與知足。正念指的是生命當下的覺知,當我們能時刻活在當下,才不會在生命盡頭時發現自己尋尋覓覓心有旁騖而錯過了珍貴的整段人生。
有智慧的修行
我們完全可以透過修行讓自己更快樂,但是一定要透過有智慧的方法修行。《佛陀的幸福課》全書共分九個章節,從感受幸福、放下執念、消除習氣、轉化想法與感受,到無常與無我的認知、幸福生活的修鍊及死亡與重生的從容面對,一步步帶領我們從舊有堅牢的錯誤見解中走出來,跟隨正念與正知見的修行,體會幸福無所不在的實相。心理學家迪當那博士評論此書:「為我們畫出一幅通往幸福的地圖,誠摯推薦給遭受任何形式痛苦的人,及那些想要找到幸福之路並期望藉由活在當下找尋療癒能力的人。」美國大圓滿基金會創辦人蘇亞‧達斯喇嘛在序言中讚揚湯瑪士‧培恩用人性非教條的經驗之談為新興的正向佛學做出了不起的註解,告訴讀者如何利用覺醒的印度導師─佛陀─的洞察,幫助、療癒我們獲得幸福,並再次成為完整的人。
與其他佛學書籍不同的是,本書沒有說教式的書寫,作者以其多年臨床上的輔導經驗,及其自身的禪修基礎,用一種讀者完全能理解並心領神會的語言,輕易便能理解其一再反覆宣說的真理,並且在每個章節後面都列有實踐要點與幸福修鍊的小撇步,讓你能夠藉由其所提供的技巧與方式,真實運用到生活當中。例如在每天早晨,一睜開眼並便用培養正念做為開啟一天的序幕。心裏默念偈言:「這是新的一天。讓我用正念深刻地度過這天。讓我放慢腳步,不要著急。讓我用慈悲對待萬事萬物。」培恩不斷的強化:「開放心念去感受當下存在的幸福感,學習以享樂的眼光去看待當下每一個活動」,諸如:「現在來享受一下洗衣服的時光」,而不是「我得把衣服洗好了才能看電視。」或是「現在來享受一下讀電子郵件的時光」、「享受煮飯的時光」、「享受開車上班的時光」…等等,別用一些負面字眼否定當下的活動,以全然開放心態去體驗感知當下存在的幸福。
用這個角度來看,幸福無所不在。只要我們能用心感受,記得開放,記得享受當下,所做的每件事情都能滋養我們。禪宗的「吃飯」「喝茶」便是最淋漓盡致的展現,吃飯的時候專心吃飯,喝茶的時候一心一意品嚐茶的滋味,睡覺的時候安心睡覺,做每件事情時都以百分之百的心思聚焦於當下,唯有保持正念(mindfulness)才能擺脫過去的煩惱及未來的憂慮,以一顆澄澈明朗的心過日子。
放下執著
所有的語言文字都只是一個概念與符號,並不代表任何實相,但往往我們的情緒被外在的一句話語、一個動作所牽引著,而衍生出悲傷、憤怒、沮喪等種種痛苦的感受。唯有放棄扭曲的概念或表相化的東西,才得以看清事情的真實本質。很多的煩惱皆來自於我執,當“我”消失了,附著於上的種種無明痛苦也就煙消雲散。「我們在身體裏加入“我”的概念時,會因為尋求“我”的認同而感到痛苦,當有人誹謗或傷害我們,憤怒與悲傷情緒油然而生。」培恩認為情緒本身的升起是自然的,只要它隨後消失便不是問題,然而我們在其背後所貼上的「我好難過!」、「我好生氣!」、「這實在太糟糕了!」…將那些不好的感受與自己連結在一起,此即煩惱苦痛的來源。
所有的物質包括人類都都是時間流裏能量流動的一種型態,如果以大海來比喻,每一個有情無情生命都是大海裏的一個波浪、一個水珠,彼此沒有界線,不分你我,相互依存。佛法所說的無我就是要我們放下所有對“我”的執著,理解到萬事萬物都是宇宙不停輪迴的生命能量,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認知諸法空相的永恆道理。
書中介紹讀者以「太陽下的奶油」做練習,這是來自於一位西藏導師的靈感。方法是讓自己維持在一個舒適的姿勢,坐姿或臥姿皆可。閉上雙眼,將注意力放在呼吸上,想像自己是一塊被放在窗台上的奶油,陽光正暖暖的灑落下來,當光線穿過你時,揣想那種就要融化的感覺。想像自己逐漸地融化,奶油滲入地板,讓所有的煩憂也跟著太陽的照射而融解,消散在光線之中,身體邊緣慢慢軟化,與萬物之間的界線也越來越模糊…。如此保持愉悅的心情練習一段時間,會發現身心輕鬆不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會越來越和諧。
跳脫習氣的制約
每個人都有習氣,這來自於個性、成長環境、所受的教育,它影響著我們對於事物反應的模式,有時候我們想跳脫出來擺脫習氣的慣性制約,但是往往成功的時候少,失敗的時候多,這種無法控制自己的挫敗感讓我們活得更加不痛快。《佛陀的幸福課》提到幸福是來自慈悲,而非來自掙扎或苛求,正念則是一切改變的根源,因為很多壞習慣與不良習氣皆發生於自己毫無覺察的時候,學習將正念運用在生活中,觀照每個習性的升起,調整呼吸,以慈悲之心去體驗它、理解它,不去做對抗,因為對抗只會讓情況更遭,讓我們越陷越深。
有時候習氣來自於因果業力,需要以修行來轉化。書中也提到了六度波羅蜜的修行,包含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及智慧,透過修行,讓我們能夠增進智慧,去除無明,不再任由習性擺佈,取回人生的主動操控權。我們常常看到芸芸眾生因為缺乏智慧,做出或說出傷人傷己的事情與話語,在習性的業流裏載浮載沉,完全無法為自己的生命做主,實在是既可憐又可悲。當我們腦袋清明的時候,便能分辨什麼是對與錯,什麼是真實與幻相, 什麼是欲念的快感與真正寧靜的幸福。
想法與意念決定一切
羅馬哲學家愛比泰德斯(Epictetus)說:「困擾我們的不是那些事情,而是我們對那些事情的想法。」世界所呈現的樣子其實是我們的想法意念所投射出來的,所以,快樂的人永遠有好事發生,悲傷的人總有衰運上門,充滿愛心的人看見人們的良善,憤世嫉俗的人卻總是遇見不公的事情。我們可以說:“The world is what we think.”當你認為世界是什麼種樣貌時,百分之九十的機會它會按照你心中藍圖建構呈現,這不只是因為解讀偏頗所導致同時也與吸引力法則相關。正面能量會吸引同樣震動頻率的事物聚集,所以當開心的時候,好運會源源不絕湧來;倒楣的時候卻衰事連連。
培恩認為你所體驗的世界不僅來自於知覺,也來自於態度、信念與期待,你所看見的世界其實就是自己想法的產物。例如當心情愉悅時,天空落下的雨是輕柔滋潤的細雨;悲傷時,晦暗的天空卻更增添了幾分消沉與落寞,讓人心情更低落。他提出了「意識花園」的概念,意識就像是一座花園,需要細心的灑水澆灌照料,花園裏有各種美麗的花朵植物,是意識中的療癒能量,如慈悲、智慧、喜樂與平靜;除此之外,也有一些雜草,像是氣憤、傷痛、絕望與焦躁。自我是這座意識花園的園丁,所種植的樹木、花朵決定了它的風光,「我們要學習保護自己,別讓負面經驗傷害了自己的意識花園,努力學習做一個好園丁。」「如果用正面的方式照顧它,那些美麗、慈悲、真誠的種籽便會發芽;那些令我們消沉的種籽便不會再漫延。」
無常與無我
無常與無我是佛陀在兩千多年前覺知的一種超越概念的深刻洞察,也是幸福人生所需配備的中心思想。有些人認為無常的觀念是消極、退縮、負面的,其實,因為無常,世間才得以有活力的變化、成長。帶給我們快樂的事物總有離去消失的時候,這教導了我們不要執著,執念是所有痛苦的來源,我們有多少執著便有多少痛苦。宗薩欽哲仁波切說:「當你不再執著一件事物或一種習慣,它便失去了擺佈你的力量,你也就獲得了自由。」因為無常,在面臨人生困境的時刻,我們才能夠有期盼、有信心繼續走下去,苦難的時光總會過去。沒有了無常,正者恆正,負者恆負 光明的永遠光亮,黑暗永遠沒有天日,痛苦的人便無法從悲痛中解脫。
《佛陀的幸福課》中對於無常有很清楚的闡釋,想要感受幸福,就必需停止抗拒無常的本質,生命因為無常而有無限可能,如果我們是永恆的,「冬天的樹木不會再長出綠葉,太陽的光線也不再灑落地面,萬物將會是靜止與死寂的。」
用開放與平靜的心接受萬物無常的本質,每一刻都有生起、幻滅,不生不滅,不增不減,遠離顛倒夢想。
法國哲學家笛卡兒的名言:「我思,故我在。(I think, therefore I am.)事實上,以佛學的觀點,卻正好相反:「我思,故我什麼都不是!」根本沒有一個叫“我”的東西存在,人類因為有思想,「我認為」「我感覺」「我需要」…對於自我的種種依戀、執著,產生了形形色色煩惱,思考越多的人,煩惱越熾旺,心理學家稱呼這群人為「善於煩惱的人」,如果不能體悟「無我」的本質,煩惱便不會有止息的一日。
感受幸福便得放棄「做自己」的意念,培恩博士很棒的觀點:「當你真的可以放下做自己時,那才會是最真實的你。」「放下自以為的模樣,放鬆自己,讓自己完全處於無我的意識中,而非執著於過去既定的思維與行徑,那才是真實的自己。」因為說到底你所以為的“自己”無非只是那些制約你的想法,放下你認為該保持某種樣子、過某種生活的執著,才能真正獲得自由,以佛學的辭彙來說,便是「出離」了。出離、放下種種制約、執著、虛幻的念頭,你,才會是真正的你。
開展正念 擁抱幸福
正念是一心專用的生活,以開放的態度面對當下一切,不懊悔過去的錯誤,也不擔憂未來的難題,全副心思集中在當下那一刻。走路的時候專心走路,做菜的時候專心烹調,掃地的時候一心一意打掃,用心感受每分每秒。如果我們能享受當下一刻,便能享受任何一刻。記得有次開車在一條每天必經之路上,發現路邊怎麼多了一棟新屋子插牌等待出售,我問後座的小男孩:「你知道這裏有一棟剛蓋好的房子嗎?」「有啊,它一直在這裏啊!」「那為什麼我沒發現呢?」我覺得很納悶,「因為它以前有綠色的籬笆圍起來嘛!」小男孩說。我想起來了,的確有那麼一排綠色籬笆的印象,但是從來沒去注意它,沒想到這塊空地已經從空曠荒蕪然後一磚一瓦的建蓋落成,我卻完全錯過它小樓平地起的所有過程,這證明了每次開車經過這條路時,我總是處於un-mindfulness(非正念,即心不在焉)的狀況,沉浸在自己內心裏的對話與思索,錯過的豈僅是那棟小樓,還有路邊的風景,街旁的小花,商店的招牌,櫥窗裏的風光,來往走動的人群,及一切一切在我周遭忽閃而過的事物。
小孩總是比我們能活在當下,一次益智節目的題目:微軟招牌的四種顏色,當我還在努力調閱腦中關於電腦螢幕上那個小Logo圖像時,兩個小男生已經脫口喊出:「blue, green, yellow and orange!」問他們怎麼那麼快便答出,「每天打開電腦都會看到啊!」他們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太蠢了。好吧,其實蠢的是他們的母親,因為沒有用正念在過日子。
一行禪師說:「別再苦苦追求一顆原本就在你口袋裏的寶石,回歸自己,並接受存在內心裏真實的寶藏,別從自身以外尋求幸福,因為它早已存在你裏面。」
回歸自我,保持正念,幸福無所不在。
《佛陀的幸福課》(The Buddha’s Way of Happiness)
作者:Dr. Thomas Bien
出版社:臉譜出版